伏離是嗜血的狂魔，每一鞭都穩穩當當地落在殷晟身上，可仔細想著，若是他的目的只有殷桓的話，殷晟與他倒沒有直接的沖突。

可若是一個人覺得會有，無論如何，都是有的。

在受這樣的淩辱之時，殷晟在想什麽呢？

他想接下來誰會過來救他？鏡元穎？不，他不知道自己的下落，這次是自己鐵了心的要瞞著他的。刀仙？雖然這刀認人，而且是飛電離開的時候留下來保護他的，可他不認為殷跡晅會給這把刀任何機會。飛電？不，他失憶了，自己還沒有與他相處足夠的時間，還沒有軟化他的刺，讓他再次愛上自己。

所以說，沒有人會來救他了吧。

他認命般的咬緊下唇，沒有開口向伏離求饒，額間滴落的細汗沿著臉頰流下，浸潤過身上的傷口，漬的有些疼。

“若不是你，我也不必離開十年……”伏離面帶微笑，語氣卻森然。

“我是應該後悔的……”殷晟努力扯出一抹微笑，“十年前，就該殺了你。”

“你錯了，無論何時，你都殺不了我，”伏離反手又是一鞭，“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意義，就是幫助那個人，殺了你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……桓哥哥，只是我生命中的意外。”

“那個人？”殷晟有些輕喘，胸口受的傷使他呼吸略微不順，“他究竟是誰？”

“他是誰……”伏離冷笑一聲，道，“十年前，你不是就有所察覺了嗎，你做出一系列的舉措，卻沒想到打草驚蛇，讓那個人沈溺了十年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殷晟似乎想到了是誰，目光瞬間暗了下來，低下頭再也不說一句話。

“你知道你還有什麽用嗎？”伏離問著，又是一鞭子，“也就是……我們不能殺你的理由。”

“你無需告訴我……”殷晟開口，擡起臉直視伏離，“就算你們要殺我，我也不會如此容易就死去，我不會，讓你們順心的。”

“哦？”伏離將手中的鞭子折在一起，發出巨大的聲響，“這是你說的哦，那麽我現在就殺了你！”

有晦暗的黑色氣息從四面八方，牢頂地下鉆出來，在這個顯得有些擁擠的地牢裏幻化出各種形態，原來是無數只體型微小的雜碎妖精，它們從伏離的身外鉆入他的身體。

殷晟驚訝地看著這些小妖精侵占伏離的身體，伏離表情痛苦卻完全沒有反抗？他在做什麽？

伏離的瞳孔變成妖異的血紅色，微笑著露出尖尖的獠牙……他，不是人類嗎？

所有的妖精都與他結合完畢，正當伏離要做下一步舉措，突然一股淺藍色的水流落入，從伏離的頭頂侵入他的身體，再向外，將伏離體內的妖精全部沖了出來。

伏離懊惱地回過頭去，對著空氣說道，“少多管閑事！”

殷跡晅的身形慢慢浮現，“現在不能殺他，我娘，和那個人的目的，都還沒有完成。”

“膽小鬼，”伏離挑起嘴角笑了笑，“你應該恨你娘的吧，我也恨著那個人，為什麽不殺了殷晟，讓他們的目的都無法達成，讓他們終其一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！而你為什麽不敢！”

“你是小孩子，我不會跟你計較，”殷跡晅掃了他一眼，“你有膽量，拿你自己的命賭，我可不敢，快離開這裏，一切等那個回龍教的教主過來，再做決斷。”

伏離冷哼一聲，收起鞭子走了出去。

殷晟看了殷跡晅一眼，笑道，“果然，我又沒死掉。”

殷跡晅目無溫度，“也並不是不可以殺你，你在我們的計劃之內已經是個死人了，而伏離覺得你不可殺，暗藏的那個人覺得你不可殺，都是因為我的緣故。我騙他們，說在沒救出我娘之前殺了你會觸犯天怒，十年前我就是死於天怒，才保了你活了這麽久。”

“那我真要謝謝你了。”殷晟聲音低下去，臉上的笑卻越發明顯，不知道是在嘲笑誰。

“不謝，”殷跡晅道，“等飛電愛上我的時候，我會帶著他過來，親手殺了你，讓你死在他的面前。”

“好，”殷晟道，“我很期待。”

殷跡晅不再說什麽，鎖了牢門走了出去。

殷晟低下頭打量自己身上的傷口，又擡頭看了看鎖著自己的鐵鏈和手中的一枚鐵刺——那是剛才伏離打他的時候，他用盡全力從鞭子上扳下來的。

傷口很疼，還在不斷向外滲著血，殷晟有些累，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，不過半刻鐘，便恢覆元氣般的站直了身體，使手臂與鐵索空開一點點空隙，握著鐵刺挑著鎖孔。

沒有人回來救他，他要自己救自己。

足夠細的鐵刺鉆進鎖孔仔細撥弄，這中事情對殷晟來說並不算陌生。

更早以前，他就做過這種事情。他閉上眼，就回想起那個時候，似乎是十七年前。

當時的皇後將他鎖在後花園一塊暗無天日的石頭後面，他用從皇後身上偷出來的簪子自己開了鎖，跑回了自己父皇的身邊。

“哢噠”——他聽見這鐵索的內部有東西被擰開了。

他用力一掙，鐵索脫開，右手得到了解脫。

開一只手耗費了一些力氣，他靠著墻休息了一會兒，又開始撥弄左手的鎖孔。

現在有完整自由的一只手可以用，使他毫不費力的就解開了左手手腕處的鐵索。他現在可以坐下地上，專心解腳上的鐐銬了。

正當他撥弄著，他突然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，有人，正輕悄悄地向這邊走來。

殷晟連忙站起來，將被打開的鐵鏈掛在自己手上，等著那個走過來的人。

腳步聲終於近了，然後殷晟看見了出現在面前的那張臉，飛電。

殷晟驚訝，飛電卻無過多表情，掏出鑰匙將牢門打開，走到殷晟身邊，皺著眉頭看了他許久，開口問道，“你跟遠揚有什麽仇？他把你打成這樣？”

這句雖然沒帶多少語氣的問候也讓殷晟眼眶紅了起來，他覺得他的狐貍是在關心他。

他將手從早已解開的鐵鐐上拿下來，伸手圈住飛電的身體，將腦袋埋在他的肩膀處，無聲地傳遞自己的情緒。

這次飛電沒有推開他，就這麽站著讓他抱住，許久，殷晟才主動放開他，故作輕松地笑了笑，扯得皮膚疼的更厲害。

“先別笑了，我們走吧。”飛電說著，蹲下去用鑰匙打開了腳鐐，然後起身，拉著殷晟走出地牢。

飛電順著記憶中的路線，找到當時進入底下世界的入口，帶著殷晟下去，又找到風雲飛帶他倆去過的密室，和殷晟躲了進去。

似乎終於安全了，飛電松了口氣，轉頭想對殷晟說些什麽，卻突然接到了一個熾熱的吻。

他品嘗到殷晟咬破下唇流出的鮮血的味道，心裏有根弦輕輕撥動，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兩下，有什麽情感呼之欲出，卻最終無可奈何的消失了。

長長的一吻結束後，殷晟放開他，問道，“他給你鑰匙的？”

“不……”飛電臉色微紅，氣息有些亂，“是我自己偷來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殷晟眼眶有些紅，要是再脆弱一點，他就要哭出來了，“為什麽要來救我？你記起來了對不對？”

飛電搖了搖頭，“他送我回去之後我便悄悄跟著他，發現他進入了地牢，接著一個惡魔也進去了，那個惡魔……他親口告訴我他是惡魔，以後再也不要與他有關系，可他為什麽還要與那只惡魔做交易？”

“惡魔？是說伏離？”殷晟想了想道，“對了，你剛才問我，他為什麽把我打成這樣，其實不是他打的，是那個……你說的惡魔。”

“嗯？”飛電似乎有些不解，托著腮看殷晟。

“怎麽了？”殷晟覺得莫名其妙，“我的確和他有仇，我與他競爭你的愛，你選擇了我，但我身上的上的確與他無關啊。”

“既然你與他競爭我，而我有覺得是他這麽無恥打了你，你為什麽不順著我的話說下去，為什麽不在我面前中傷他，讓我覺得你是無辜值得同情的，而他是心狠手辣令人討厭的呢？”

“哈哈……”殷晟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，說道，“我可沒淪落到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博取你的同情，不管你記不記得從前的事情，不管我們錯過了多少時光，只要我可以再次出現在你身邊，你就會再次愛上我。”

飛電聽見前面的話，想了想李遠揚說的關於殷晟的事情，似乎明白了什麽，又聽見後面這麽不要臉的話，不禁臉紅，皺了皺眉頭道，“你哪來的自信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殷晟突然伸出雙手握住他的雙肩，“你現在就已經愛上我了，對不對？否則你不會來救我！對不對！”

飛電拍開他的手，“回去救你的子民吧！別在我面前亂說話了！”

“你跟我一起回去！”殷晟難以抑制自己的興奮，化身為一條重新捕獲主人歡心的大狗，做出無理取鬧的要求。

“我不要，”飛電無情的拒絕了他，“我可不想參與你們的事情，你做你的，我救你一次，以後再也不會幫你了。”

“啊？飛電……”

飛電轉身，“我提醒你，快回去治好你身上的傷，再與你那什麽大臣聯絡吧，三天時間可不算太多，況且現在已經被你浪費很多了。”

說完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。

就像當初離開皇宮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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